close

好不容易對方才放開了他,項子墨睜開濕潤的眸子,泛著氤氳光澤的琥珀色眸子半闔,此時誘人的霧濛濛一片,被狠狠吻過的雙唇更是急促喘息著,舌頭在開啟的口中引人犯罪地露出,全然不知自己成為這副秀色可餐的模樣,被舌吻到頭暈目眩的項子墨,腦海只有空白一片與全然的茫然。

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而剛才好像……自己的手,中蠱似的掐著自己的脖子,怎麼扳也扳不開,還是封佾突然親他才嚇到他放手的……而這人目前正壓在他上方,居高臨下的盯著他,眼神說不出來的凌厲。

那……爸媽呢?

他……他在作夢嗎?

封佾睨著身下的人,目光狠戾得像要將人撕吞入腹,卻在此時勾起嘴角,陰沉的笑了起來,他的手還緊緊的捉住項子墨的手腕,力道讓後者吃痛地皺了下眉,便見到封佾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侵略性意味十足的緩慢開口:「你再胡思亂想看看……別逼我在這裡上你……」

項子墨先是反應不過來的怔在那,而後又像是什麼開關被打開似的忽地瞇起眼,忿忿不平的將袖子用力擦在被蹂躪得泛著水光的嘴上,很難得的沒有害羞,更難得的居然反抗封佾了。

「放開我──你是我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有什麼資格阻止我和家人團圓!我要去哪就去哪,我要去找他們,我不要再自己一個人了──」項子墨揮開他的手用盡全力的咆哮著,將父母雙亡後的所有痛苦一股腦地爆發出來,失而復得的親情就像是使人成癮的罌粟,嚐過一回之後更是教人無法自拔,他的腦袋根本沒有多餘的精神去審慎思量,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害他無法前往九泉之下找尋父愛與母愛的阻礙!

這出乎意料的反抗的確也讓封佾大大的愣了下,沒見過在他面前一向溫馴的項子墨情緒顯露的模樣,確實讓他反應不過來,接著便看見那自投羅網的獵物,由脆弱的心中再度張開一種稱為「絕」的結界,那是一個空間卻也不是一個空間,項子墨的胸口出現了一道白色的線,發著微弱的光芒,封佾回過神來眉宇一蹙:「該死!」

銀白的線緩慢的延伸,以總的來說是擴散到項子墨全身,卻發現那是白線將項子墨整個人圍繞起,從胸口處像畫畫似的在他身上描邊,最神奇的是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讓像是存在在平面上的白線給隔絕起來。

碰觸項子墨的感覺突然變得那樣不真實,明明已經接觸到他的肌膚,卻又覺得中間隔了什麼跳脫世界的隔閡,如何也觸摸不到真實的他。

封佾沉著臉盯著眼前睜著眼,卻一動也不動的張著,眸中甚至完全失去了聚焦能力,活像個冷冰冰的屍體一般的項子墨,在這個當下他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與懊惱。

這個封起來的絕,雖然和道術有點關聯,但共通點就只是以靈魂為媒介,僅此而已,真正的驅動並不是靈力,而是心。

這是人類因受到了小鬼的催眠或者是暗示後,自身啟動的封閉機制,將一切虛幻之物封鎖在心靈中。

當人將自己的靈魂封在內心之中時,任何的干預都會擾亂靈魂與肉體的契合度,輕則醒來時失魂落魄,次則三魂掉了七魄從此為行屍走肉,重則魂飛魄散徒留肉體在人世不得超生。

當然迷失在內心中的迷途者,很容易便因為那甜美的蠱惑而喪命。

輕觸著躺在床上的人,連髮絲撫摸起來都那般的不真實,封佾沉默著也沒有任何救援動作,神情卻是他人絕沒見過的焦躁,方才項子墨受到暗示而自己掐著自己脖子時,是那股對於「生」的渴求的生物本能,讓他的絕出現了一絲裂縫,他才有機會趁虛而入擾亂絕的穩定度進而破壞。

然而項子墨卻出現那種始料未及的反常反應……究竟是在干預的時候讓靈魂遭受到了些微的破損,抑是……潛藏在心海的悔恨與哀傷潰堤,造成情緒滿溢出來的爆發?

還是……那些才是他的真心話,對只能依附著他苟延殘喘感到絕望與憤怨?

墨色的眸中思緒千迴百轉,那雙過份漂亮與睿智的雙眼,滿載的若有所思是讓人怎麼樣也猜不透的深沉。

 

項子墨感覺自己在一片虛海之中載浮載沉,或者是飄在輕煙之上的?那樣的優遊自在那樣的無憂無慮。

睜開眼,眼前是無邊無際的白色煙霧,各種不同角度的光線則讓它們變幻莫測的染成了各色彩霞,美絕了的畫面讓他有些恍惚……這是到了天堂嗎?

「子墨,你來了啊……」

在逐漸飄散開來的白色輕煙中,他看見了一身連身白衣的母親,衣袂讓風吹得翩然就像是仙子一般,他怔怔的問著:「媽……你到了天堂了嗎?」

母親卻笑了出來,垂下的眉則讓那笑成了苦笑:「傻孩子,這怎麼是天堂呢?當然是陰曹地府呀。」

「地府……」淡淡地失神著重複母親的話,這麼說他住在廟祝那裏時,那麼長時間的吃齋念佛還是沒能讓爸媽在死後享福點嗎?

「怎麼了?想什麼呢?」

「不……我沒事。」項子墨搖了搖頭回答著,下意識便問:「那爸呢?」

「在那呢。」

隨著母親指的方向看去,一望無際的白色煙霧也隨著她的指引而飄散開來,逐漸在朦朧中呈現的是……煉獄般的景象。

幾百丈下的深淵,他們俯瞰著那血色地獄,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的尖刺無處不有,逃也無處可逃,而底下有許多身穿如同母親身上一樣的白袍的人,正悽慘的拖著身子在那針刺地獄之上爬行,底下是一片哀鴻遍野。

純白的薄薄衣衫上假如是斑駁一片,那還算是好的,更多的是那破爛程度想必是已在這尖刺林中服刑許久,連原本雪色的衣料都化成了血液乾涸風化的暗褐色。

而他的父親,正在被後頭執著鞭子的蒼白斷手,被鞭催著讓血淋淋的身體繼續爬行,讓那些刺一根根的扎入骨髓,拉扯,讓肉體幾乎不再是肉體而是碎爛不堪的血色肉團。

「為、為什麼……」項子墨顫抖著雙唇,盯著遭受極刑的父親渾身是血,慘不忍睹的模樣,腦子亂哄哄的,究竟是有什麼天理難容的罪過必須承受這樣的痛苦,日復一日,永無止息?

「因為附近的鄰居因我們而葬身火窟,我們背負著數條人命,一條要用百年來換取……」

驚愕的緩慢回頭看向母親,不知哪時周圍已經沒有那種輕霧瀰漫,變成一片死寂的荒煙蔓草,那些石頭卻黑得發亮,若不是長年累月鮮血一層層的浸附,怎會是這樣教人心驚膽顫的豔麗顏色?

母親戴著枷鎖,卑微的跪在地面,而四周同樣的也出現許多服刑的女人,面目慘白的幽靈雙眼中光采不再,指示飽受刑罰後的枯槁與死灰,機械一般的一一跪下身子坐定位後,開始重複朝朝暮暮相同的動作。

熟稔得像是存活的唯一目的就是為此。

項子墨目瞪口呆……不,應該說是驚恐地說不出話來的盯著他的母親撩起寬鬆的衣袖,居然一隻手擺在眼前的盆前,另一手覆了上去,對準大拇指的甲片,咬著牙硬生生的將指甲整片暴力地剝落下來。

「呃──」壓抑住的痛呼比尖銳刺耳的慘叫還要疼上數倍,又或許因為聲音是他的親生母親的,而是聽進他耳裡幾乎是無處不抽疼叫嚷了起來:「媽!妳在幹什麼!」

「哈、哈……」滿頭大汗地喘著氣,指甲掉落在眼前不小的水盆前,更將失去指甲保護而略顯猙獰與脆弱的撕裂傷處放在水盆上,讓流出的血全數滴進其中,這才有心力分神,虛弱地回答道:「這是在受刑啊……每天都必須將這個盆子用指甲與血裝滿……」

「怎、怎麼可能──這麼大一個!媽你別做傻事了!」驚惶失措的連忙抓住母親的手,阻止她做出這種自虐的行為。

「這怎麼是傻事呢?是上面規定的,要是沒裝滿就要受懲罰的,到時那才叫做生不如死啊,現在這根本不算什麼。」

看著她拒絕他的好意,竟是一意孤行地繼續剝第二個指甲,項子墨愣著竟不知該怎麼辦,接著那種尖叫與痛哼一下子此起彼落,他嚇了跳,抬頭一看所有人也都在進行著光看就覺得很痛的凌虐自己行為,他無法負荷地擰著眉呼吸心跳都變得急促起來。

在他存活在人世逍遙的這段期間,爸媽一直都是活在這種水深火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獄之中嗎?

他很內疚,卻內疚得不知所措,全然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麼幫助他們。

明明不敢親眼目睹,卻眼睛生根似的盯著母親纖細白皙的雙手,一片片的將指甲用力翻起,露出底下粉色的嫩肉與流出大量的血液,每一次都露出那種忍耐的痛苦表情,讓他也心揪得不能自己。

「啊!」一聲叫喊,小指的甲片並沒有一次完全卸除,已經痛到有些臉色發白的母親慘叫過後,盯著還殘餘一半的指甲直喘氣,接著一咬牙竟將右手食指與拇指都陷進左手小指的肉中,硬是要將剩下的另一半也給剝下。

「唔──」

「媽!」明明是旁觀的人,項子墨卻莫名的全身發寒、發顫,忍不住的緊握拳頭感同身受的嚷著:「妳不要……」

話卻只說了半便戛然停止,不要什麼?不要折磨自己?還是說了便讓人發笑的不要剝得這麼仔細?

一個沒有承受過這樣長期的煎熬的人有什麼資格講這種風涼話?

「不行的,沒有全部剝乾淨是不會長的……」

長什麼?很疑惑卻沒有問出口,他只是木頭人般的呆呆望著那鮮血淋漓的纖纖十指,無助的一動也不動。

好不容易十片指甲都卸了下來,盆中那是百分之一都不到,究竟要重複幾次這樣的動作才能將這盆子填滿?就說不可能了,人只有十隻手指哪可能將這填滿?該不會接下來要自己刨自己的肉吧?

項子墨光想就頭皮發麻。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優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