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搭……

項子墨小心翼翼的將門打開了個小縫,瞄了下色調為淺褐色的房間,一瞬間那股感動與鼻酸幾乎要讓他克制不住的滾出淚珠了,從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這充滿小時候回憶的地方,一絲一毫都不差,但睹物思人是最遙遠的距離。

「幹麻?有哪裡奇怪嗎?」封佾則在這個當下插話,嚇得項子墨僵了下,連忙鎮定的搖了搖頭推開門輕聲道:「沒有,我剛剛看見的東西好像也不在……」

雖然是沒察覺任何異樣,但還是如履薄冰的踩出每一步,一切正常,如果不是封佾伴在身邊他還會以為這一切皆為現實,事實上他也多麼希望能一直維持這個樣子,就算人不在了,能保留回憶他也多少感到欣慰吧……

走過床邊時一不注意被什麼東西絆了下,項子墨險些給絆倒,納悶的蹲下身,一拉開卻赫然驚見一個男人的黑色焦屍在床底,從摔破在一旁的紅框眼鏡來看,他空洞著雙眸不加思索地喊出:「爸……」

而像是呼應他的呼喊,剛才絆到他的那隻焦黑手臂動了下,忽地捉住他的腳踝,早已燒到五官攪和在一塊的臉張開了同樣為黑色的大口,眼看著就要往他腿上咬下──

「啊──好煩啊──」封佾懶洋洋的唸了句,這次更是乾脆的往那焦屍用力的踩下,原本張牙舞爪的鬼怪就這麼被踩趴在地,拉起一旁的薄被一揮搧起一陣風,它又變成一陣煙霧飄散開來,而那件薄被就這麼順勢蓋在項子墨身上。

「不是跟你說不要想些有的沒的嗎?」

項子墨拉下遮住視線的被子,怔愣地發了聲:「啊?」

封佾彎下腰勾起他的下巴,湊近他的臉,而兩人的唇近得像要碰觸似的一字一句緩慢的說著:「小鬼除了破壞,也很擅長侵入人心,讀取他人的脆弱讓那人在幻象中自取滅亡……」

「呃?這些……是、是因為我心中的脆弱?可是……可是我沒有想床底下有鬼啊。」項子墨不解而遲疑地斷斷續續說著,語氣會這樣充滿不確定因素,一方面是封佾這個獨裁政權從來不允許別人反駁他,這樣回答的下場估計不會多好看……另一方面就是真的很疑惑了。

「哼……」封佾冷笑一聲,笑得極其惑人心弦,語氣卻使人不寒而慄地緩慢逼問道:「你敢說你沒想過那些燒死在火災中的鄰居,變成厲鬼來找你報仇,沒想過……你父母慘死在這間房裡的模樣?」

「……我……」項子墨回答不出來,他不知道原來所謂的脆弱指的是這些內心的空洞,被放大甚至是具現化成可碰觸的事物。

這麼說一開始打牆壁的石膏鬼,後來在他面前自燃的女鬼,到最後那些變化的影像和爸爸的焦屍,全都是因為自己曾經的執念。

不,應該說在看見自己久違的家時,他的心便無可挽回的……逐漸崩解。

一開始風化的只是最邊緣的細沙,卻緩慢的侵蝕侵蝕……連最後的島嶼都崩化成一個個的碎石,從灰暗的空中分解落下,像是世界末日般,誰也無力阻止。

爸媽……

突然眼前的封佾開始扭曲,不,不是只有他的臉……是整個空間都扭曲起來,形成一個讓人頭暈目眩的漩渦,項子墨難受的看著,腦袋卻不住的昏沉,在那漩渦不斷旋轉著的同時,畫面好像一點一滴的變幻著。

接著眼前那張臉不再是那個俊美得教人無法逼視的青年,是張再普通不過的中年男人面孔,卻反而讓他看了一眼就忘神的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有嘴又像看見焦屍一樣傻愣愣的發出單音:「爸……」

本應死去的父親,這時向他伸出手來,項子墨突然想起封佾方才警告他的話,這只是幻像,這只是想對他不利的小鬼製造的幻覺,他下意識的要閃躲,卻又在那隻溫暖的手和以往一樣覆在他頭上寵溺的揉亂他的頭髮時,無法動彈。

「你在做什麼?坐在地上不乾淨喔,要睡覺就要在床上啊。」

溫馨的話語,渴盼的聲音,儘管那像是哄小孩的語句對現在的他而言有些奇怪,他卻還是完全無法抗拒那致命卻誘人的親情攻勢,被攙扶著坐到了床上,才赫然發現床上早已側躺著個人,她帶著溫婉的微笑望著自己。

「媽……」

「怎麼了?看你恍神的樣子,在地上睡著了嗎?」

項子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時的情緒,心裡頭盈得滿滿的,好像那種悸動、胸口那種炙熱快要滿得溢出來了,卻又好疼好疼,胸腔裡的抽疼快要讓他喘不過氣來……

穿著睡衣的母親伸手將他拉過她身邊,讓他躺在她身邊,撫著他的臉有些遺憾的說著:「唉……子墨長大了,現在都不叫媽咪了,叫媽有點疏遠耶……」

這刻在記憶深處的曾經他還記得,是國中的時候媽媽曾對他說過的話,回想起那時的一切,幾乎連叛逆期的自己都歷歷在目。

「妳這是什麼心態啊?有人會希望自己兒子一輩子不長大嗎?」父親語帶笑意的回話,項子墨激動得不能自己,就連這句揶揄的話也是半字不差,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有時光隧道這種東西?

看著他爸摘下眼鏡也爬上床躺在另外一側,夾在兩人中間的項子墨覺得有些擁擠,畢竟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時的國中生,但這種被圍繞的感覺卻讓他莫名的覺得心安與幸福,他什麼都沒有,卻也不貪求,假如神願意給他一個願望……

不需名利、不需錢財……他會不加思索地乞求他的雙親歸來。

就只是個這麼卑微的願望,卻那樣的艱難……

「子墨你怎麼了?鼻子紅紅的,感冒了?」

「沒事……」

「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啊,像我上次跟你爸討論過啊,你不覺得人類真的是很弱小的生物嗎?」

「呃?」項子墨驚愕的盯著一臉溫和的母親,恬藹的微笑像是和煦的朝日一般,說的話卻讓他不解甚至是思緒有點當機。

「生老病死,一點小病小痛就可能丟掉一條小命,和我們口中那些低下的生物沒有兩樣啊……再說那些不知何年何月會降臨的事故好了,說不定明天一覺醒來,走出門就被車撞死了也說不定?」

「這……」項子墨聽得一愣一愣,他媽並不是會說出這種極端言論的人。

「就是說啊……」躺在項子墨左邊的父親也開口附和了:「現在活得好好的,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呢?說不定十分鐘之後,瓦斯氣爆、電線走火還什麼的就被火給活活燒死了啊?」

「……就是呢。」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不知道為什麼腦袋在聽到這比喻後,回到了烈焰漫空的那一夜,倒在腳邊的咖啡……十分鐘……熊熊的火燄……腦子轟轟作響,對呢,十分鐘後會有火災也不一定,十分鐘後,就會死掉也有可能……?

「對啊……死了就要分開了,子墨,我們為什麼不要永遠在一起……?」像是催眠一般,母親重複著惑人的呢喃,項子墨傻傻的盯著坐起身來的母親臉龐,那雙哀傷卻異樣吸引心神的雙眸,魂縈夢牽地在腦海裡出現幾萬回。

「所以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於是當母親的手向他伸來時,他不閃也不躲,父親制住他雙手以防他掙扎的動作則略顯多餘,項子墨完全沒有反抗意識的任那雙異常冰冷的纖細雙手掐上他的脖子,隨著常人無可比擬的強大力道收緊時,頸子骨快被捏碎的痛楚與漸漸汲取不到氧氣的痛苦同時侵襲而來。

空洞的眸子與渙散的焦距,連父母那猙獰的臉都模糊成霧裡看花,那溫馨的笑語與恬淡的和樂畫面卻在眼前構畫成虛像,欺瞞自己的雙眼也欺騙自己的靈魂,假如能和爸媽一起死去……不再孤零零的……就算是夢,那是也是最美的夢……

就算是地獄,那也是讓人流連忘返的所在,一個能帶給他親情的深淵,他會義無反顧的墜入,就算即將粉身碎骨。

項子墨的臉脹得滿臉通紅,血液大部分只在腦部做著循環與逆流,而肺部所需的氧氣更是讓嵌在頸部的雙手扣住,叫囂著想要解脫,不自然的狂烈起伏著,項子墨曲起雙腿身體本能的掙扎,兩腿像是在抑制掙動的僵直,又像是想逃離的亂蹬,尷尬而矛盾。

「……墨……」

又是遙遠的聲音,只是這回不是說著什麼奇聞軼事,而是飄渺的……虛幻的……

「……子墨……」

喊著他的名字。

「項子墨!」

那種輕喚在下一刻變成了氣急敗壞的吼叫,他的腦子還昏昏沉沉的飄過一絲念頭……很難想像那個人氣急敗壞的模樣啊,應該是很不耐煩的……

「嗯、唔──」腦袋還像浮在五里霧中,在肉體和心靈幾乎脫節的當下,難過到了極點,已經處於瀕死狀態的項子墨,身體又受到了另外一種衝擊,兩種極端交錯,衝突強大得讓他有些無法負荷的呻吟著。

只是就連呻吟也都化成那曖昧的嗚咽聲,在密不可分的交纏處,旖旎的洩露出來。

「唔嗯……」深到不能再深的深吻,甜蜜到不能再甜蜜的唇舌纏弄,助長了空間中的曖昧氣息,項子墨還分不清天南地北便被堵住的嘴、探入的舌尖弄得頭重腳輕,思緒亂成一團漿糊,原本便缺氧的腦袋依然無法作用,脹紅的面色比方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挑動的火舌入侵口中,逼迫他的舌也得隨之起舞,像怎麼樣也吻不夠,嚐遍口腔中每一個角落,舔過每一寸滑膩的內壁,牽引出更多的津液,閃著淫靡的銀光也攪弄出濕淋淋的水漬聲,光聽都覺耳朵要燒起來了。

項子墨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根本不會被掐死反而是被親死,這樣會比較風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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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優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